第二十五章  美國人室友(2) 

     「當然是髒話,教我們一些臺灣常用的髒話。」傑西說道。

     「嗯!中文第一課。」湯瑪士接著說。

     「這個我不會講。」在臺灣,從小到大,匡復沒說過髒話,雖然在鄉下長大,但媽媽從小不准他講,所以已經習慣不講那些字眼。

     「不行,那有不會講髒話的男人。一定要教我,至少一個,不然以後我和湯瑪士都不再和你講話了。」傑西講得頗認真,讓匡復搞不清楚傑西是否真的會不再和他講話。

     「好吧!那就教你最常用的三字經……」匡復把華人的國罵說給他聽。

      傑西覆述了一遍,不過他的語言天分不太好,音調不是很準,匡復說:「不太像。」

     「那幫我糾正,我要發音準確,下次湯瑪士的媽媽來的時候,我要告訴她。」傑西繼續搞笑。湯瑪士的爸爸和媽媽也是早期臺灣來的留學生。

     「嘿!傑西,你不能這樣。」湯瑪士抗議道。

     「好,那你自己告訴她。」傑西說道。

     「可以,明天邀愛琳達來吃晚餐,你先示範,可以用你的母語,英文。」湯瑪士不甘示弱,愛琳達是傑西的妹妹,也在這裡念大學部。

     換成他們兩個一來一往,鬥起嘴來,匡復在旁邊笑彎了腰,知道他們也是不隨便講髒話的。

     不久,他們帶匡復去看電影,匡復發現英文真的進步了,特別是那部電影裡有一大堆髒話,匡復聽懂了許多。如果指導教授知道匡復和老美一起住以後,他們教他的是髒話,而匡復現在學最多的也是髒話,不知道會怎麼想。

     搬來這裡幾天以後,匡復買了車,因為獎學金還剩下不少錢,而且在這裡生活,沒有車子實在不方便。尚恩、湯瑪士和傑西都帶匡復去看過二手車店,在離市區較遠的地方,沒有他們載,根本無法到達那裡;最後是尚恩幫匡復把買來的車子開回家,他也帶匡復去辦理牌照登記,以及將臺灣駕照換成美國駕照。匡復很幸運,剛好有一個監理處接受臺灣駕照的英文翻譯,需要在學校先正式地為駕照的英文翻譯認證,然後就不需重新路考,直接換給他美國駕照。

     然而匡復雖然有臺灣駕照,但不像許多臺灣人那樣有豐富的開車經驗,匡復在臺灣是「無產階級」,根本沒有車子,所以毫無道路駕駛經驗。匡復告訴湯瑪士和傑西這個情形,他們平常雖然愛開玩笑,但是對這件事卻頗認真,他們異口同聲說:「那等半夜時,我們帶你出去練習開車,那時較沒有車子,你再怎麼不會開,應該也不會撞到別人。」

     於是半夜時,匡復開著車子,載著湯瑪士和傑西兩人到 TOPS 超級市場。一路上,他們指揮匡復踩油門、煞車,打方向燈,向左或向右轉;順利開到 TOPS 超級市場,那裡已經沒有幾輛車子,因為是半夜,匡復在偌大的停車場練習操控車子。一段時間後,覺得差不多了,就說:「可以了,我們開回家。」

     「真的可以,好,那我們不再指揮你,你自己開了。」於是他們就聊起天來。

     匡復越開越順手,正得意間,沒有注意到紅燈,就要闖過去,傑西注意到。「嘿,匡,紅燈!」

     匡復抬頭一看,果真是紅燈,趕快踩煞車,車子正好停在交叉路口中央。湯瑪士看了,急切地說道:「你這個笨蛋,怎麼停在交叉路口正中央,現在沒有警察,趕快開走。」

     匡復一聽,又立刻開走。

     「嘿!開車要注意紅綠燈。」湯瑪士又說道。

     「好的,我以後會注意。」 再來小心地開回家。

隔天,他們把匡復的這段糗事告訴了尚恩、拜叡和 Fuji,匡復當然被糗了一番,不過尚恩說:「匡,下次換你告訴我們湯瑪士和傑西的糗事。」

     「匡,你也可以告訴我們尚恩的糗事。」湯瑪士和傑西也不服輸,異口同聲地回應道。

     又有一次,匡復車子已經開得很熟練了,於是開車載湯瑪士和傑西去買食物,這次少買了一種醬,回到家後,匡復又開車去買。他看包裝就是以前買過的,直接拿了就去結帳。買回來以後,開飯前,湯瑪士拿起匡復買的,一看,說:「匡,你買這什麼東西?」

     「就是我們要的番茄醬啊!」

     「你這笨蛋,這那是?你讀讀看上面寫的。」

     匡復拿來仔細一看,果然並非蕃茄醬,只是包裝看來一樣。

     「下次買東西時,記得讀標籤和品名。」湯瑪士的提醒確實對匡復很有幫助,以後匡復每次都會留意標籤和品名,而不是只看包裝圖案。

     匡復這次也難免又被糗了一次。不過,也有輪到湯瑪士和傑西被糗或被捉弄的時候。湯瑪士的女朋友也是康乃爾大學電機系畢業,他們大學起就談戀愛了,現在在 IBM 工作。有一次來找湯瑪士,第二天一大早需要趕搭飛機,所以提早上床,傑西知道湯瑪士的女朋友是急性子,急起來口不擇言,亂罵一通,傑西故意把他們的鬧鐘調晚半小時,第二天他們醒來後,匆匆忙忙,當然就聽到湯瑪士被罵個狗血淋頭。

     湯瑪士把女朋友送到機場,回到家,傑西故意對他說:「湯瑪士,你不該惹她這麼生氣。」

     「我明明記得鬧鐘撥在五點整,怎麼知道它到五點半才響?」

     「你該換個鬧鐘了,早就告訴你該換了。」

     傑西其實不善說謊,湯瑪士聽他的口氣就知道是他搞的鬼,於是在早餐桌旁追逐了起來。傑西還是把湯瑪士被女朋友罵得臭頭的情形告訴了研究室的人,湯瑪士當然也被糗了一番。

     再一次是他們吃過晚飯後,要到學校做實驗前,傑西到閣樓上找東西,他把鑰匙串放在往閣樓的樓梯扶手柱子上,匡復偷偷把他的鑰匙串收起來。這時,湯瑪士在門口喊著:「傑西,要去學校了,你動作快一點。」

     「好,我馬上下去。」傑西衝到門口,往口袋一摸,鑰匙不見了。

     「我忘了拿鑰匙。」說完,傑西又衝上去。

     「湯瑪士,匡,我的鑰匙不見了,你們知道我的鑰匙在那裡嗎?」傑西找不到鑰匙。他當然找不到,因為在匡復那裡。

     「我怎麼會知道?」湯瑪士說道。

     「你剛剛上去閣樓,會不會放在閣樓?」說完,匡復把傑西的鑰匙串秀給湯瑪士看,兩人有默契地會心一笑。

     傑西衝上去閣樓。

     「傑西,閣樓的樓梯,門階,柱子都找一找。」湯瑪士喊道。

     過了一會兒,傑西說:「都沒有看到鑰匙。」

     「你上去閣樓前是在那裡?」匡復大聲地問道。

     「我的房間?哦!鑰匙可能在我的房間。」

     傑西衝進去房間,這時,匡復趁機把他的鑰匙串又放回往閣樓的樓梯扶手柱子上,然後趕快溜下來到一樓。

     「找到了嗎?有在房間嗎?」匡復和湯瑪士有默契地一起問道。

     「沒有,沒有在房間……」傑西從房間出來,開始罵髒話了。

     「你剛剛到閣樓有找仔細了嗎?」

     「有啊!好吧!我再去找找看。」傑西邊回答邊往閣樓的方向跑,接著自言自語:「咦!鑰匙串就在樓梯扶手柱子上,剛剛怎麼都沒有看到?」

     「你老是忘東忘西。怎麼連這麼明顯的位置都沒看到?」湯瑪士說道。

     傑西一手拿著鑰匙,一手搔著頭,一副納悶的表情,搞不清楚今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

     到了學校,匡復和湯瑪士把這件惡作劇告訴研究室的人,隔天,他們就糗了傑西一頓,問道:「傑西,你昨天晚上怎麼找到鑰匙的?」

     傑西還不知道是被惡作劇,把過程說了一遍,拜叡說:「傑西,P教授叫你不要偷吃雷射裡面的鹽巴,你偏要吃,現在頭腦變壞了吧!」傑西的研究是用鹽結晶做為雷射的材料。拜叡說完,大家哈哈大笑。

     傑西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真正的關鍵,摸一摸頭,問湯瑪士:「湯瑪士,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湯瑪士說:「這要問匡。」

     「匡,到底怎麼回事?」傑西改問匡復。

     匡復回答道: 「哦!我很好奇,雷射裡面的鹽巴好不好吃?」 大家又哈哈大笑。

     後來傑西知道是匡復在捉弄他,作勢要打匡復,但他並不是真的生氣,因為比起以前別人捉弄過他的,這還是小兒科。兩三年前,傑西資格考前不久,他的實驗室同學商量著開他玩笑,他們寫了一封信,假裝成指導教授的口吻,說是他表現不夠理想,資格考要小心。傑西看到這封信,又要面臨資格考,雙重的壓力,竟然第一次資格考沒有通過。指導教授很驚訝,因為傑西其實是很不錯的,怎麼會資格考失常?開玩笑的同學知道了傑西資格考沒過以後,也覺得玩笑開得過火了。還好,有第二次資格考的機會,後來傑西知道第一次資格考前那一封信是同學的惡作劇,所以信心恢復,第二次資格考就順利過關了。知道傑西終於通過資格考,大家又把之前的惡作劇當成笑話講,而傑西也覺得有些得意,因為成為故事的主角。

     就這樣,彼此互相取笑捉弄,糗事一籮筐,覺得很有趣。以前在臺大時,同學大多正經八百,或許受了儒家士大夫觀念的影響,即使玩笑,也只簡單地點到為止,沒有像現在這樣,幾乎每天都有玩笑;這裡同學們的互動,更讓人覺得沒有距離。以前匡復讀「禪即生活」,在臺灣時沒有什麼體會,現在美國,反而真正體會到「禪即生活」。彼此沒有優劣高低的分別,也都接納自己或別人的優缺點,充分享受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反而更落實「禪即生活」,這似乎是某種過去曾經嚮往卻到不了的境界,現在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置身其中。

     除了一起煮飯以外,他們還一起參加棒球隊、踢足球、游泳。這裡緯度高,所以夏天的日照時間很長,太陽到九點以後才下山,所以從傍晚到天黑將近有四個小時,可以進行完整的棒球或足球比賽。還有,住的地方離綺色佳瀑布相當近,綺色佳瀑布是秋之峽谷的溪流進入市區平原所經過的最後一個斷崖所形成,落差和水量都很大,所以瀑布的氣勢磅礡,和臺灣的十分瀑布接近;瀑布底下有一池寬廣的水潭,他們常拿了浴巾,走路到瀑布下的水潭游泳。匡復大學修了兩年的游泳課,所以游泳技術不錯,他們游到瀑布底下,讓直直落下的水流沖刷著身體,很像是在進行天然的按摩浴;匡復想起中橫健行在天祥時,也曾在天然的溪水中浸泡,但現在的心境很不一樣,雖在異鄉國度,卻反而更自在。

     傑西以前從沒到瀑布底下,因為他的游泳技術比較不好。現在有匡復和湯瑪士當左右護法,架著他到瀑布下,到那裡以後,傑西很興奮。其實第一次是匡復和湯瑪士兩個硬把傑西架到這裡來,傑西在水中哇哇大叫,但來到瀑布底下以後,反而覺得很棒。匡復、湯瑪士、傑西互相潑水,在瀑布下潑水沒有多大作用,因為瀑布的沖淋比潑的水還劇烈,可是潑水時心靈互動的感受卻更深刻。在這個水潭中,不只他們,還有其他團體,雖然這裡沒有正式規劃為遊憩場所,但是許多人都不約而同地來這裡過暑假,大家嬉笑的聲音伴隨著瀑布的響聲,快樂瀰漫。匡復過去的煩惱好像消失了,因為在這裡和一群人共同享受著快樂的氣氛,匡復的理性和感性已經不再疏離了,他的內在和外在世界似乎融合成一體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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