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柏士的遭遇--否極泰來(2)

     第二個學期的春假,匡復和柏士去了普林斯頓大學一趟,柏士想趁機去瞭解那裡的電機系,最主要的是希望和那裡的教授談,看能否較有機會拿到普林斯頓大學的獎學金;匡復則是想去紐約市找一晴。他們搭灰狗巴士去紐約市時,在車上聊了很多往事,彼此也更為惺惺相惜,雖然柏士是基督徒,匡復不是基督徒。

     想像四季分明是一回事,實際經歷真正的變化又是另一回事。冬天的可怕不是冰雪的嚴寒,而是生機的蕭條,令人覺得沒有希望。於是相對地,這裡的春天特別令人喜悅,經過了幾個月冰天雪地,遍野枯木的冬天,現在卻處處生機重現。春假結束後,樹木冒出的新芽就變成整叢的翠綠;還來不及思索,千變萬化的綠色就塗滿山野,每天都令人驚喜!匡復拎著相機到處拍照,過去月曆上的風景,現在變得隨處可見;偶而還會再下雪,但是雪融後,更令人驚訝的是,地上到處冒出一整片的水仙花和鬱金香,有白、有黃、有橙、有紅、有紫,原先以為這裡的秋天已經很迷人了,沒想到春天更迷人,以一種完全不同的姿態出現,丰采萬種,尤其是經歷了幾個月的單調冬天之後。假如現在有人告訴匡復,死後有復活,而且復活的新生命更叫人喜悅,匡復說他不會懷疑。

     柏士的心情也隨著春天的到來而變得開朗,然而真正的原因應該是他申請的學校大多給他獎學金。

     「你的辛苦終於得到了報償。」匡復對柏士說。

     「是啊!」柏士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像是抒解幾十年積鬱般地說道。

     匡復心裡好奇地想:「不知柏士是認為他自己的努力呢?還是上帝給他的賞賜?」不過現在不是和他討論這類問題的時候。在這麼漂亮的春天,應該多看看風景!

     「輕鬆一下,我們去一些地方看看。」匡復向柏士建議道。

     柏士欣然答應,於是他們兩人逛遍了學校的植物園,以及貫穿校園的兩條峽谷,凱絲慨笛啦峽谷和秋之峽谷,幾乎是沒有車子的他們,徒步能到的極限,他們走在峽谷上面重新開放的吊橋上面,欣賞到處盛開的水仙花和鬱金香,以及植物園的池塘、水流和小木橋。看到柏士過去深鎖的愁眉展開笑容,匡復不禁寫下此刻的感受:

     冰雪漸消融,

     翠綠叢叢,

     春意不再念寒冬。

 

     鬱金香豔水仙媚,

     風情萬種。

     黃白橙紫紅,

     笑看舞蜂,

     翩翩飛蝶,莊周夢?

 

     小橋流水春來也,

     閒情迎風。

〈浪淘沙:冬去春來〉

     柏士也很被景色感動,不禁讚嘆道:「沒想到已經死去的冬天,竟然能夠復活!」

     經過這些日子相處,他們的感受竟然不知不覺地接近了,不知是匡復影響了柏士,或是柏士影響了匡復。不過柏士終究是基督徒,在順遂的光景中,柏士常常不知不覺就喃喃讚美起上帝;而上帝對匡復來說,只是個哲學上的概念,或是道德的代名詞。

     又隔了幾週,柏士很高興地告訴匡復:「老E給我研究助理獎學金了!」

     人生總是如此,好運來的時候,一個接一個,就像聖經說的,那有的,還要給他更多,讓他有餘;那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一點點也要奪去。現在柏士已經有了其他學校的獎學金,但是上帝卻要給他更多。

     「那你打算留下來或去別的學校?」

     「我考慮來考慮去,覺得留下來比較好,因為老E從暑假起就給我獎學金,而且我的研究不必從頭開始,可以較早拿到博士學位。」

     「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們就可以有更長的時間在一起!」匡復很難得為朋友如此高興過。

     暑假到了以後,柏士果然有了研究助理獎學金,而且暑假的金額是平常的兩倍。暑假期間,柏士也回去臺灣和女朋友相聚,因為在出國前兩天,他才和對方確定男女朋友的關係,覺得放心不下,現在有了獎學金,當然要回去臺灣再次確認。

     回來學校以後,柏士向匡復說道:「我女朋友真的願意和我在一起,她說等我拿到博士學位就會和我結婚。」

     柏士告訴匡復時,非常高興,臉上掩不住發自內心的喜悅,他這一生從沒這麼愜意過。過去他對上帝的懷疑也在如此愜意的光景中溶化了,於是他終於欣然和匡復到查經班。

     這個年度結束後,主席換了人,新主席變成紅勝,她以前也在查經班聚會過,但是在匡復剛來的這一年中很少來。紅勝頗為凶悍,可是卻對柏士畏懼三分。可能紅勝並不知道柏士是最近才來查經班,也可能柏士在查經當中流露出對聖經的熟稔,紅勝怕以聖經的話數落他時,反被柏士搶白一番;也有可能柏士最近順遂,紅勝相信耶穌與他同在,常說他臉上有耶穌的榮光,於是不敢隨便開罪。而其他基督徒在紅勝的眼中都是不夠認真的,她幫耶穌數落這幫基督徒或非基督徒,正是替天行道。匡復很幸運地常和柏士一同出入,所以紅勝還沒對他發飆,只是對於匡復的問題,她常三言兩語就敷衍過去,好像匡復的問題沒什麼好問似的,似乎只要信了耶穌,這些就不是問題。不過匡復並不認同,至少在他和柏士談話時,他知道即使信了很久,問題依舊存在。

     柏士現在也常帶領大家查經,他帶查經時,令匡復相當享受,因為他對匡復的問題會認真地回答。新來的朋友看柏士對問題的深刻瞭解,都以為他是查經班的元老,而沒想到他是最近才來的,而且是匡復這個非基督徒邀請來的。柏士有時也讓匡復回答一些別人發問的問題,雖然匡復不是基督徒,不過他的答案卻還能引起共鳴。有時基督徒也同意匡復的看法,然而有時只有部分基督徒同意,甚至有些時候非基督徒頗同意他的看法,而基督徒中除了柏士以外,都不同意他的看法;這時紅勝會兩隻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匡復,好像他破壞了他們的好事。幸好柏士瞭解匡復的觀點,而他也對聖經相當熟悉,能從聖經中找到好的理由幫匡復開脫,因此頗能化解尷尬的場面。

     紅勝繼續在查經班中強勢帶領,有好幾次,那群基督徒們被他數落得面面相覷,噤若寒蟬。柏士來到查經班,頗有幫助,因為他對聖經夠熟悉,而紅勝也不敢對他多所為難。然而時間久了,紅勝知道柏士暑假後才來,便漸漸不再把他當成一回事,甚至語氣上對他頗為不屑。紅勝要大家確認她是最愛主耶穌的,也只有她對聖經的看法才是最正確的,而且她當查經班主席是上帝的旨意,她的權威性不容他人挑戰,誰反對她,誰就是與上帝為敵。這樣的情形撩起了柏士過去在教會中的不愉快回憶,柏士不喜歡教會中爭強鬥勝的狀況,也就懶得和紅勝爭個高下,於是他好不容易出現的服事熱忱,又逐漸冷卻。

     匡復和柏士並沒有離開查經班,因為他們和查經班的其他人已經熟識,來查經班中和大家聚一聚已經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有時他們會在查經後一起去餐廳吃晚飯,有時也相邀去打球或烤肉,柏士現在有獎學金,因此這些額外花費不再是他的顧慮。

     分明的四季特別容易令人察覺它的輪替,很快地,又到了遍野楓紅的秋天。柏士今年的心情非常快樂,他想起過去的景況,對照今日,真是「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而中國人說的「否極泰來」更是描述柏士遭遇的美好寫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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