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荀園旻嘟著嘴，沒再講什麼，拄起拐杖跟著走了。

凱登只是大概知道方向，但這裡離部落已經相當遠，他不確定真正的路線，只能邊走邊看地形，而且荀園旻腳傷還沒復原，得要慢慢地走。行進中，有時會有小山路，他們可以沿著走，有時需要披荊斬棘，凱登必須先在前面走出路面來，再回來帶荀園旻，甚至於有時候，凱登得背著荀園旻爬陡峭的山壁。

一路上有時講講話，有時鬥鬥嘴。晚上盡量找較空曠之處，凱登照著之前的辦法，用木矛把四周戳弄得像是山豬挖過。三餐吃山羌肉，再用火烘烤過，偶而採些野菜野果，像金錢薄荷、白珠樹、刺萼寒莓、臺灣莓、臺灣獼猴桃、百香果等等，尤其是百香果，荀園旻興奮莫名，因為她喝過百香果汁，高興地說:「原來百香果的樹藤長這個樣子。」

對凱登而言，平常就是這樣過日子；而對荀園旻而言，除了不能洗澡讓她不舒服以外，這樣的日子其實還不錯，過慣了台北的車水馬龍，偶而過過原始人的生活，也頗有意思；而且凱登讓她很有安全感，也讓她偶而想著，「和類似這樣的人過日子會是如何?」但她知道這只是幻想，在現實生活中，有太多情況要張羅，…。

老天爺對他們不錯，他們走了兩天兩夜，天氣都很好，凱登說:「山靈、祖靈們，還有天上的神靈們，以及上帝都很保佑我們，讓我們這幾天都有好天氣，其實山裡面，氣候很不穩定的。」

「什麼是山靈、祖靈?」荀園旻問道。

「山靈就是山的守護神，祖靈就是我們族的祖先們，他們常告訴我一些事情，要我和族人注意的事情。」

「你相信這些神靈?」

「那當然，我們要對山靈、祖靈心存敬畏，甚至於溪流、樹、花等都有守護神。」

「如果不信這些神靈呢? 不敬畏祂們會有什麼後果?」

「那下場就會很慘了。」

「怎麼個慘法?」

「人類會遭到毀滅。」

「真的嗎? 我不信。」

荀園旻才說完，突然霹靂一聲響雷從天而降，嚇的荀園旻不自覺地躲進凱登懷裡。

「糟糕，要下大雨了。」

凱登說完，立刻把荀園旻拉到背部，背起她，並抓起各樣東西，往山邊的岩石跑。他邊跑邊告訴荀園旻，「把山羌皮拿起來，…。」

「哦! 好。」

凱登遠遠看到山崖邊上方有片突起的石頭，但還沒跑到，滂沱大雨已經傾盆而下。

到了石頭下方，因為荀園旻精明地將山羌皮蓋在頭上，所以一頭秀髮沒淋濕多少，但衣服還是全濕了。凱登將她放下來，用調皮的眼神問道:「不敬畏神靈的下場就是如此。」接著又說:「怎麼辦? 衣服全濕了。」

「…」荀園旻瞪著他，半晌沒說出話來。

「還是把衣服脫了，免得著涼。」

「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

凱登不理荀園旻怎麼說，拿起山羌皮，把雨水甩一甩。

「把上衣脫了，然後披上這個山羌皮，這樣我就看不到妳光著上身。我保證你脫換的時候，不會看。」說完，凱登轉身背向荀園旻。

荀園旻照做了，因為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而就算凱登要看，也只能由他了。

不過凱登並沒有回頭看她，他看看天色，說道:「看來這場雨要下一陣子了。」

說完，把隨手摘來帶著的山芋葉做成凹陷狀，放到外面接雨水，回來後拿起山羌肉啃了起來，也順手遞給荀園旻一片。

荀園旻拿著山羌肉，出神地看著外邊大雨不停地下。忽然間，一條繩狀的東西竄到荀園旻附近，荀園旻眼睛餘光瞄到，驚叫道:「蛇!」

說時遲，那時快，凱登左手隨即拿起山矛，然後上身挺出，遘過荀園旻，用山矛平頭的那一端壓住蛇身，再來立刻翻身，矯捷地躍過荀園旻，接著右手馬上捏住蛇的頸部，「是一種龜殼花。」

凱登繼續捏住蛇的頸部，抓起來，甩了幾下，「要看仔細點嗎?」

荀園旻已經花容失色，驚魂未定，「看，看，…，看仔細?」

過一會兒，她終於搞清楚凱登問的問題，連忙又揮手又搖頭，「不要，不要，我不喜歡蛇。」

「好吧!」凱登右手接著用力又甩了幾下，蛇就不再扭動了，然後用力一揮，把蛇丟出幾十公尺之外。

荀園旻嚇得全身癱軟，顧不得矜持，無力地靠在凱登身上。凱登知道她心裡的害怕，沒有說什麼，輕輕地順撫著她的頭髮。

一段時間以後，荀園旻神魂甫定，說道:「我原以為住在山裡還不錯，可是卻有這些野生動物，叫人驚嚇。」

「習慣就好了，人是萬物之靈，總是有辦法對付牠們的。」凱登回答道。

「不會有驚險的情形嗎? 就像剛剛那樣。」

「是會有危險，剛才的那條龜殼花蛇，如果被咬到就很麻煩了，不過不算是最驚險的。」

「什麼是最驚險?」

「黑熊。」

「你是說台灣黑熊嗎? 我在動物園看過，很可愛。」

「在動物園裡，牠看來可愛；但在野外的山區，牠是非常凶猛的。」

「你在山區看過台灣黑熊?」

「有，很久以前。」

「真的，那是怎樣?」

凱登回答道:「那時我唸國中，我阿爸已經教我打獵一段時間了。打獵時，阿爸總會帶一支長柄刀，有五尺以上，阿爸說是萬一碰到黑熊時要用的，但我和阿爸打獵時沒有碰過。阿爸說是從以前和其他獵人共同對付黑熊的經驗當中，想出來的，他說是需要用這種長柄的刀才能對付黑熊。」

說到這裡，凱登頓了一會兒，眼神矃視外面的雨，好像在回憶一段深沉的往事。

「後來有一天，我們又去打獵，在一片樹林中走的時候，隱約聽到有人在叫，我們往聲音的方向跑去。到了那裡，看到一對外國夫婦，而黑熊正撲向他們。阿爸立刻拿著長柄刀擋在黑熊和他們之間，長柄刀正好抵住黑熊的脖子，但黑熊已經撲了下來，牠的爪子恰巧刺進阿爸的胸部，然後劃開腹部。

「刀子插進了黑熊的咽喉，但阿爸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