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林部落

第一部 驀然回首

第三章　柏拉圖式的戀愛(1)

     聯考把人框在一個架構裡，叫人想要逃離；但是脫離聯考以後，生命卻變得撲朔迷離。從大一下意識到需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以後，匡復的人生開始被一連串的意外事件引導，許多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外，講得詩意一些，生命像是一連串的偶然所編織出來的故事，講通俗一些，人生是被命運所安排的。

     大一和匡復住同一個寢室的，除了連祥外，還有另一個臺大電機系的同學，他是別的高中畢業，他們在高二暑假的一個研習營就已認識。一天晚上他們在聊天，這是很普通的聊，大多言不及義，就像很多人高中時聊國中，大學時聊高中，研究所時聊大學。他們也就聊一些高中的事，女生自然也是重要的話題，尤其是高中時，大多是男女不同校。

     聊來聊去，匡復突然想起一個女生，和這位同學應是同一縣市，就問他：「有沒有聽過某某女中的夏曉軒？」

     「當然聽過了！」他說：「她很有名，現在在某個學校的醫學系，長得很漂亮，身材又好，聽說很多人在追。」

     「這個可以想像得到，我在高三寒假的一個活動看到她時，就有很多男生找她簽名。」匡復說。

     「想不想追她呢？」他開玩笑地問，然後接著說：「我幫你打聽她的地址。」

     聊完以後，匡復沒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隔了幾天，他竟然真的打聽到消息給匡復，他說：「夏曉軒放話說，她不給你地址，如果你有膽，就直接寫信到她的系上給她。」

     這其實聽起來像是拒絕，只是匡復的個性有些好強，對他而言，更像是反向的激將法，因此說：「那有什麼不敢？」

     於是匡復就寫了，

不知道如何稱呼妳，因為我們素眛平生。所以會寫信給妳，是因為室友的刺激。這位室友也是台大電機系的同學，和妳一樣，也是從台中上來的。我們聊天時談到高中的活動，我只是無意中提到夏曉軒，也就是妳的名字。他問我敢不敢追? 我想，男子漢大丈夫，豈有不敢的道理?

不過，說實在的，我並不懂得怎麼追女生，寫這一封信可說是逞匹夫之勇，如果讓妳覺得太過魯莽，或感到不愉快，就不要把它當一回事。但對我而言，至少可以告訴同學，我是有勇氣的。

另一方面，其實我們也不是真的完全不認識。高三寒假，我代表我的高中參加了科學研習營的活動。在研習營中，妳在台上演講，看到了妳的丰采，那時的我就已經被迷住了。後來，我還特別請妳在一個小旗子上簽名，你簽名的字就和妳本人一樣，非常的美，叫我神魂巔倒，因此我一直保留著妳簽名的小旗子，直到如今。

老實說，我從宜蘭鄉下長大，自覺土裡土氣，其實不敢妄想能和妳有更進一步的認識，所以儘管腦海裡一直記得妳的樣子，但從沒想過會和妳成為朋友，當然也更不敢妄想會進一步和妳成為男女朋友。

以上的部份，就請妳當做是胡言亂語，雖然也算是真心話。現在言歸正傳，其實我不敢說要追妳，只要能成為互相寫信的朋友，我就覺得萬幸了。就算妳不回信，我也就算了，不會再打擾妳。

在台大半年多了，覺得這裡的風景很美，春天時，椰林大道上開滿杜鵑花，一路上散佈著整叢的紅白紫和粉紅，讓人不禁感到興奮起來。但讓我感受更多的是社團生活，大一上的時候，我的生活和高中差不多，到了大一下，我因緣際會，參加了台大青年社。在社團中，認識了不少人，從他們的談話中，我好像突然得到了啟蒙，覺得以前像是井底之蛙，現在打開了眼界，有許多觀點是我以前沒有想過的。與大一上的生活相比，現在的生活可說是多彩多姿，就像春天的景色一樣，五顏六色，讓人感到非常豐富。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日子都是快樂或精彩，就在前不久的某個晚上，我心血來潮，想要寫日記，在思索著要寫什麼時，突然有很深的感觸，覺得人生就算達到了某個目標，但達到以後卻不見得是當初預期的快樂。另外，我其實也經歷了一些挫折，這讓我體會到，不會事事如意，所以若沒有收到妳的回信，我也就當做是又多了一個挫折面的經歷。

當然，若妳不嫌棄，願意和我成為真誠相待的朋友，對我來說，可是求之不得了，我必定真誠相待。

匡復上

     抱著好玩的心情，匡復並不期待她會回信。一方面，可能是一晴讓匡復覺得，女生是不輕易回信的；二方面，從同學傳來的信息，她不給地址，也像是不太願意和不認識的人寫信。

     隔了幾天，沒想到在他的書桌上竟然有夏曉軒寄來的信。匡復認得她的筆跡，因為在高三寒假活動結束前，他有請她在一個小旗子上簽名，那個簽名讓他印象深刻。高三寒假的研習營是全國許多高中派一名代表參加，大多是學校的第一名。以前聽說漂亮的女孩不會讀書，會讀書的女生一定不漂亮，但是在寒假的活動看到她，發現竟然會讀書的女生也很漂亮，而她簽名的字更是漂亮。因為這個活動是和自然科學方面有關，所以參加的同學大多是男生，女生不多，她自然成為矚目的焦點，許多男生都找她簽名。她也很大方，一一為大家簽名，讓匡復印象深刻，其實也令他有些怦然心動。

     看到她的信，真是喜出望外，覺得很高興，沒想到讓他心動的女生竟然真的回信。她的字很漂亮，不是秀氣型的美麗，而是自然地流露出瀟灑，結構完美卻不僵硬，有種灑脫，但不粗獷，不管是個別的字或全部整體看起來，都是活潑有力，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和印象中的長相頗相似，單單看信封就讓人心曠神怡。

     接著匡復打開信，讀了起來。

     不知道我們在高三時就已碰過面，以及放話要你直接寫信到我的系上，想對你說抱歉。也謝謝你沒有計較，真的寫信給我。

……

     看到你對大學生活的描述，讓我感到羨慕。來這個學校半年多了，覺得大學生活和從前所期待的落差頗大。老實說，我覺得這裡有些封閉，這裡的風景滿漂亮的，但看久了以後，對風景的感受就慢慢地淡了。生活中，除了上課之外，不算多采多姿。羨慕你在臺大可以有機會接觸到許多人，探索許多人生的層面。

     ……

     希望能再多知道你的大學生活感想。……

曉軒上

     看完她的信，匡復深深地感受到夏曉軒的內在心靈。他回想起高三時看到的她，充滿活力和朝氣，但是此刻，腦海中似乎浮現出她沮喪、失落的神情。這是生平第一次，匡復覺得深刻地瞭解、領受或體會另一個人的內心。原先從同學那裡聽來的，以為她會是傲氣凌人，即使收到信，也沒有預期她會是如此坦誠，將失落的心情告訴他這麼一位，甚至都還沒有印象的男生，這使得匡復覺得當時以一種好玩的心情寫信，似乎對不起她。

曉軒：

     收到妳的信，我喜出望外。原先不敢期待妳會回信，更沒有預期妳會如此真誠地告訴我妳的心情。

     其實，才幾個月前，我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小男孩。但突然間，在幾個月內，覺得經歷了許多事，好像比高中整整三年累積的還多，也經歷了沮喪、失望的心情，經過這樣一段低潮後，現在走出來，覺得自己好像是脫胎換骨一般，我也感到很幸運，走了過來。

     另一方面，我也慶幸自己經過了那一段低潮的時期，讓我因此有了成長，此刻能領受到生命的另一個層面。我也相信妳不會一直在目前的情況中，有一天，妳也會進入到另一個層次，讓妳重新感受到生命的喜悅。

     我必須坦誠地告訴妳，當初因為沒有預期妳會回信，甚至於以為妳根本不會看我寫的信，所以只是抱著好玩的心情寫信，希望妳能諒解。

     看到妳真誠的回信，對我真是很大的鼓勵。其實，就在這幾個月的經歷中，我深刻體會到，要能真摯地談自己內心的感受，並不容易，我也盼望能繼續收到妳的信，可以知道妳的感受，不管失落或快樂，我都覺得彌足珍貴。

     ……

匡復上

 請看下一集，第三章　柏拉圖式的戀愛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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