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到校園(2)
在波動的情緒中，歌，特別能感動心情，街頭巷尾到處可以聽到正在流行的兩首歌。
「We are the world （四海一家）」是美國幾十位歌星們合唱的歌，歌星中包括紅遍世界的麥可．傑克森；「四海一家」在流行排行榜歌曲中，高居榜首有好幾個星期之久，幾乎流行到世界各國，臺灣也不例外。不知道是因為匡復在申請美國研究所，特別注意美國的動態，所以也留意到了這首歌，還是這首歌特別吸引人？
臺灣、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幾十位華語歌手也共同灌錄了另外一首歌—「明天會更好」。
在寒風料峭的冬天，周遭景色依舊，卻人事全非。匡復聽著「四海一家」和「明天會更好」，心裡交織著現實的難過和幻想國度中的解脫。「我的家竟然不在故鄉，而是四海他鄉？難道我一生下來就淪落異鄉，我的生命就是要尋找那我從來沒有印象的家鄉？而美好也不在當下，是在將來？」
到底匡復是念電機的人，不習慣於這種擺盪的心情，於是設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想讓它恢復穩定，但是幾個星期，幾個月過去了，卻難上加難。在這樣的擺盪中，他把難過的心情訴諸日記：
大學四年中，痛苦的回憶多於愉快，少回憶可以減少情緒之波濤，然而是幸或不幸，聖誕夜的談話，不經意打開了回憶的閘門，這些日子來，無法克制地回到往事當中，再度憶往，可能讓我更清楚過去的自己，然而也令我再度陷於情緒的起伏，我想躲避，但是無方。
冬天過去，又到了春天，臺大的杜鵑花依然盛開，大學生們把落花排成字樣，反映出他們對春天愉快的感受；但是在念研究所的匡復，內心卻在感慨，幾番寒暑，日子還是充滿無奈。他把感慨寫到日記上：
春去秋來幾度走過，
三月的杜鵑依然故我。
高聳的椰子曾經是理想中的氣魄，
幾番寒暑，
仍只得平淡地生活。
也罷，只要無憂地在草地上閒坐，
和心愛的人看這三月杜鵑的開落；
然而，這簡單的浪漫，
依舊沒有著落。
鐘聲哦哦，
書空咄咄，
春風，吹不散心頭的落寞；
雨，卻籠罩著孤單的魂魄。
這真是灰色的日子，似乎大學的所有難過情緒，全都集中在這幾個月當中。觸景傷情，真是確切的寫照。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情緒的波動令匡復非常難過，他和如荍漸行漸遠，也愈來愈少碰面，他的心思轉向盼望美國研究所的消息，「四海一家」，「明天會更好」，匡復開始另一種想像。「我的未來在新大陸，雖然對那裡毫無印象。」
四月分，匡復收到了第一家美國研究所的回信，是康乃爾大學寄來的，信中說會提供第一年的全額獎學金（fellowship），並保證第二年和第三年再給他其他類獎學金。接著，普林斯頓大學也回信，給他研究助理獎學金（RA），然後其他大學也寄來了，有提供獎學金，但也有拒絕的，甚至於入學許可都沒有。獲得了幾家美國研究所的獎學金，匡復沒有特別高興，可能是因為去年同學申請的情形還不錯，讓他預期很有機會拿到獎學金，也可能是沒有真正瞭解康乃爾大學和普林斯頓大學在美國的學術地位。匡復唯一的資訊是美國新聞處那裡看來的美國大學電機領域排行榜，單單名次的排行無法反映真實的情況。一直到了美國，匡復才體會到，他所獲得的，是美國許多家庭努力了一輩子，也不見得能讓他們的子女擁有的。
申請到了美國幾個大學研究所的獎學金，不知該選那個學校。現在的室友是宇航，他的指導教授吳教授恰好是康乃爾大學畢業，之後在美國工作了好幾年，前兩年才剛從美國回來，於是匡復去請教吳教授。他告訴匡復：「康乃爾大學給你這麼好的條件，當然去康乃爾大學。」
決定去康乃爾大學以後，就像落定的塵埃，波動的心情跟著逐漸穩定，內心世界的失落逐漸失去它的影響力，或是失蹤了。
與大一的莫逆之交勤殷還有連絡，他也去了美國，他們偶而互相寫信，勤殷告訴匡復，一晴現在也去了美國，在紐約市。匡復回想起以前曾經想過要設法和一晴建立起彼此熟稔的關係，他也不很清楚為什麼會想和一晴更為熟悉，是為了大一被她冷落的不甘心嗎？其實他不知道。只是既然有機會可以再和一晴連絡，就朝這個方向思考。
匡復不是很清楚紐約市和康乃爾大學的距離有多遠，但既然都是紐約，相差應該不大吧！所以就照著勤殷給他的地址，寫信給一晴，但是因為大一寫了二十幾封信給她時，她從來沒有回信，實在沒有把握這次她會回。
匡復在信中不敢造次，謹慎地採取多年同學的角色，現在累積了較多和異性互動的經驗，較懂得拿捏分寸，也學會了不著痕跡地運用一些藉口。匡復告訴一晴，他將去康乃爾大學，有一些書要寄去美國，想透過海運較便宜，只是時間要三個月，所以需要提早寄，但目前不知道那裡有沒有認識的人，想說把書先寄到她那裡，不知是否可以？信末說，如果不可以也沒有關係，他再另外想辦法，但無論如何，還是先謝謝她。
這次，一晴回信了：
匡復：
恭喜你拿到康大的獎學金，想必很高興，應該也有很多事情要辦。不要忘記和校友會的同學聯絡，否則像我當初臨行匆匆，來不及通知，連同學都不知道我出國了，勤殷還說要找我算帳呢！
你的書可以用陸空聯運，比較快，我當初用海陸寄的，結果等了兩個多月才到。先寄到我這裡沒問題，我這裡空間很大，不怕沒地方放。但是至於書到達以後，該如何轉寄，手續過程我不太清楚，要問了才知道，大概要送到郵局。不過室友有車子，到時請他們幫忙一下，應該不成問題。
紐約市這裡有 Chinatown，所有臺灣的東西都可買得到，不過我還是後悔沒多帶一些衣服、鞋子，這裡的衣物品質不好，又不合適，價錢也貴。但你要去的地方我不熟，可能得問問那裡的校友會。我自己覺得當初應該多帶一些內、外衣，尤其是薄的運動衫，或是襯衫，最實用；冬天在室外，雪衣是必備的，不過到室內，暖氣相當強，只需夏季的衣物即可，以實用、耐洗最重要；鞋子除了雪鞋需準備一雙以外，平常以運動鞋最實用，另外正式場合可穿皮鞋。
這裡一切東西都比臺灣貴，剛開始會捨不得買，不過習慣了就好了。剛來的時候多從臺灣帶一些日常的必需品，另外實用和便宜的東西也可以多帶一些，如襪子、相簿、菜刀、筷子等等；背包也非常實用，平常可以當書包，出外旅遊也可以當做隨身背包。你書寄過來後，再用兩個大皮箱裝東西，應該是可以了，上飛機也只能隨身托運兩箱東西，再多就要加錢了。
你現在的心情一定是又興奮又緊張，不過一到這裡就會有許多讓你忙的事，也許有一些思鄉情懷，但現實的一些事情會沖淡它。這裡打電話回臺灣還算便宜，所以和家人聯絡上不成問題，請放心吧！
祝順利
一晴
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收到一晴的信，匡復喜出望外，有點詭計得逞的快樂。他仔細地看著信，希望從娟秀的字跡中看出任何弦外之音，不過看不出所以然，一晴沒有談什麼心情感受。
接著他再寫信問一晴在美國生活的情形，以及行程如何安排等等，她也一一告知，之後又來回寫了幾次信。其實匡復也同時和其他同學繼續連絡，已經有好幾個同學在美國了，他們都有寫信告訴匡復不少美國的情形，以及該準備那些事情。幾乎所有的人都說臨行匆匆，以至於少準備了什麼或什麼。
最後，去美國的行程排定以後，匡復再設計了一個詭計，寫信告訴一晴，他的行程是先飛到紐約市，因為航班排定的關係，隔天再從紐約市轉機到康乃爾大學所在的綺色佳，問她能否幫忙接機，以及安排她認識的男同學讓他借住；也同樣小心翼翼，信末告訴她，若是不方便，他再設法更改行程，並找其他人幫忙；不過，匡復採取哀兵姿態，央請她盡量幫忙，因為他沒有連繫上任何住在紐約市的同學。一晴回信說可以到機場接機，住的地方也會幫忙安排，匡復再次喜出望外，也再次因為詭計得逞而感到快樂。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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