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故人多在陽關外(2)
「真的嗎？」匡復和一晴同時問道。匡復心裡感到很高興，竟然和一晴想的一樣。
「一晴，虧妳來紐約快一年了，竟然還不知道。」
「那就快說吧！女生嘛！總是對這些比較沒興趣。」盛根忍不住又插進話來。
「十六和十七世紀是荷蘭海權最強盛的時代。一六二四年，荷蘭東印度公司到當時還沒有實質政府統治的臺灣設立據點，據點就在現在的臺南安平；同年，荷蘭西印度公司也在現在的紐約市曼哈頓設立代表機構，那時的紐約市也是沒有實質政府的統治。可以說，在一六二四年的時候，臺灣和美國的紐約是同樣的命運，都在荷蘭人的統治之下。」
「然後呢？」匡復和一晴又同時問道。
「然後一六六二年，鄭成功把荷蘭人趕走；也大約在差不多的年代，一六六四年，英國人約克公爵從荷蘭人手中奪來了曼哈頓，之後改名為紐約。」
「再來呢？」一晴和匡復又再一次同時問道。匡復心裡覺得很高興，連續三次，和一晴同時問了同樣的問題。
「再來，臺灣的鄭氏王朝被滿清打敗，臺灣被清朝統治；而美國人把英國人趕走，獨立建國。從此以後，臺灣一直淪為外族統治的殖民地，而美國卻成為二十世紀最強大的國家。真是令人不禁感慨！」
聽完達聞說的，匡復沉默了。除了一六二四年荷蘭西印度公司在曼哈頓設立代表機構的歷史是以前不知道的以外，其他的部分其實都知道的。只是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把臺灣和紐約做了恰當的連結。確實，一六二四年的時候，臺灣和紐約的命運相同，但是到了二十世紀下半葉，臺灣和紐約的命運卻是如此不同，難怪有那麼多臺灣人要到美國來。他現在才知道「去去去，去美國」，其實對臺灣人而言，有另外一層意義，那種本來該享有和美國人同樣的榮耀，但在臺灣卻失落了！美國其實不是異鄉，而是臺灣人渴望的夢鄉。盛根說的沒錯，在美國這裡可以聽到的臺灣資訊比在臺灣還多，不只是多，更是完全不一樣的觀點。
「想到這裡，就令人傷心。算了，別管那麼多，既然來到美國，就重新開始吧！反正美國是移民者的天堂，大家就努力的拼吧！套句臺灣流行的話，『愛拼才會贏』。」盛根又開始了談話的興致。
這時剛好一輛車子變換車道，橫切到他們前面。「小心，盛根 ！」一晴緊張地叫了出來，「叫你專心開車，你就喜歡講話。」
「死義大利佬 ！」盛根罵道：「你以為全紐約市都是黑手黨的地盤嗎？」
「就是嘛！盛根，飆給他看，超到他前面，讓他知道，臺灣來的人，開車技術才是一流的。」達聞也附和道。
「算了吧！」一晴回答道。
「盛根，你怎麼知道剛剛超你車的是義大利人？」匡復問道。
「來這裡夠久就會知道了，每個地方來的人，開車都有他們的風格。譬如說，韓國人……」盛根說了一堆韓國、日本、印度、黑人、拉丁美洲等不同族裔開車的特性。
「那臺灣呢？」匡復開玩笑地問道。
「就像我這樣啊！」 盛根認真地說：「平常四平八穩地開，但是一旦遇到狀況，反應非常迅速，而且技術一定是在那些平常喜歡耍酷的人之上。」
「沒錯，臺灣來的還是厲害。」達聞又跟著幫腔。
「你們別在那裡阿Ｑ，又搭又唱地演起雙簧。那天在店裡發生的事，你們兩個還不是想息事寧人，最後還是要我解決。」一晴終於插進話來。
匡復很高興話題扯到和一晴有關，趕緊接下去問：「那天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店？」
「哦！我們那天到皇后區吃晚餐，他們送錯了我們點的菜，我們也沒留意，就夾起來吃了。到結帳的時候，老闆要我們也付那道送錯菜的錢，盛根就要付了，但一晴堅持不付，因為是餐廳自己送錯了。老闆不願意讓步，老闆娘說是那就付一半價錢，一晴還是堅持不付。反正就是和老闆及老闆娘理論了很久……」達聞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最後付了嗎？」
「當然沒付。一晴可是女強人，只要她出面，事情就會照她的意思解決了。」盛根回答道。
「哇！一晴現在變得這麼厲害了，我以前印象中的一晴是溫柔婉約，像楚留香中的蓉蓉。」匡復抓到了機會，特意稱讚一晴一番。
一晴沒有發現匡復刻意逢迎的讚美，說道：「沒辦法呀！來到紐約市這個大雜燴，人吃人的地方，不凶一點，很難生存下去的。」
「沒錯，一晴看起來溫柔，但可是不好惹的，如果要追她的話，可要小心點。」盛根似乎無心地說。
但匡復聽者有意，不過他假裝不在意地說：「那真的是要小心。」說的時候，不敢看著一晴，以免她起防備之心。
「到了。」盛根說道，就在他們聊天當中，車子到了一晴住的地方，在法拉盛區。
搬完行李，匡復向盛根道謝，他說：「不用客氣，有女強人一晴的命令，沒有人敢不遵從。」說完，向匡復眨了幾下眼睛。
一晴也回瞪他一眼，說道：「不要破壞我的名聲，我還沒結婚。」
盛根假裝沒聽到，說道：「達聞我就順道載他回去了，Bye。」說完，發動車子走了。
匡復的心情很愉快，因為達聞和盛根很熱情，讓他不覺得是到了異域國度，甚至於比在臺北的感覺還好，因為在臺北，其實不容易碰到像這樣沒有芥蒂的互動。「難道來到美國以後，大家就會都變得熱情嗎？或是因為美國的自由氣氛，所以說話可以不必太多顧慮，於是彼此較能坦率相待，感覺起來就像是比較熱情？」匡復心裡想著。
進到一晴住的房子，是兩層樓的公寓，他們有幾位共同租下了這棟公寓。一晴說是有位同學這幾天不在，他的房間可以借匡復用，反正只待一個晚上，沒有什麼影響。這天，一晴的室友們在忙著準備明天的聚會餐點，和大家打過招呼，匡復就和一晴到樓上的房間。
東西簡單收拾過後，一晴特別過來和匡復聊了一會兒。因為樓下還有一堆她的室友們，匡復在言談中不敢造次，一晴也收起了在機場和路上的脾氣。
「沒有把你嚇到吧！」一晴說道。
「不會啊！出門在外，有時是需要有些魄力。很謝謝妳和妳的朋友們，他們的熱情讓我覺得賓至如歸。看來妳在這裡適應得不錯？」
「還好，就是這樣，既來之，則安之。你到康乃爾大學的行程沒有問題吧！」
「沒有問題，已經連絡了一位以前認識的物理系同學，他會幫忙接機。」
「你明天出發的飛機在另一個機場，我會再找人載你去。」一晴說道：「對了，你寄來的書已經到了，等你到康乃爾大學確定住址後，告訴我，我再幫你寄過去。你要不要過來看看，是否全都寄到了？」
於是匡復跟她去看，都沒有問題，也沒有破損。匡復再度謝謝一晴，並告訴她：「若妳需要忙聚餐的事，可以不用管我。」
匡復和一晴就這樣簡單互動，像普通朋友。「雖和一晴認識很久，但我對她的認識實在很少，我需要花的功夫可多了。來日方長，要更深入瞭解她，未來有的是機會。」匡復如是想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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