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種分離,兩類情懷(1)

     六月下旬,匡復念完碩士班一年級,而研究所的碩二同學也要畢業了。他們不少是大學時小匡復一屆的學弟,但沒有先去當兵,所以目前在研究所變成是大匡復一屆,匡復和他們有時鬧著誰是學長或學弟的玩笑。他們知道匡復就要去念美國研究所,也就是這個暑假以後就和他們一樣,要離開這裡,就邀他一起去參加畢業旅行,匡復欣然答應。他們也找了幾個中文系的女生同去。

     畢業旅行是去中橫,有一部分是匡復大二暑假去過的,從那時到現在,相隔五年,景色依舊,但他的心境不同。因為要去美國了,覺得這裡的一切就要過去,匡復放開心情,和大家嬉鬧。不像以前中橫健行要趕路程,現在沒有趕時間,於是就在谷關附近,自由自在,隨意爬山玩水,看風景,採野花野果,能吃的吃,不能吃的當球,拋來拋去,野花就拿來送給中文系的女同學。學弟們似乎和這些中文系的女同學認識了一段時間,大家打打鬧鬧,匡復和她們初次見面,但想說,既然要來放鬆心情,就拋掉禮節規矩,和她們裝熟。

     回來後,匡復開始忙著出國前的準備,去畢業旅行的同學再邀去碧潭夜遊,匡復也去了,有人帶著錄放音機,也有同學帶了錄音帶去,其中一卷是陳揚的國樂輯。初夏,在煙霧飄渺的碧潭山區,聽著陳揚的國樂,別有風味。匡復問帶這卷錄音帶的女同學椰瑜,那裡可以買到這卷錄音帶,她說可以幫忙錄一卷。

     幾天後,椰瑜給匡復錄音帶,還送他一個她自己做的中國結,說是他要去美國了,讓他有些家鄉的東西做紀念,另外又送給匡復一張卡片。匡復有些驚訝,特別是椰瑜給他卡片,但盛情難卻,匡復收下了。

     回到住宿的地方,打開她的卡片,裡面有一封精緻的信紙,上面寫了不少字,開始時匡復想,果然是念中文的人,喜歡寫較多的文字,但看到後來,知道椰瑜對他的情意,這讓匡復感到吃驚。「我和她素昧平生,怎麼這樣就發生感情?」

     再多想一點,或許有時候人和人之間就是特別投緣,即使彼此沒有認識多少,可能第一眼的直覺比理性的認識還準確。「椰瑜和我可能有某種默契。」於是匡復打電話給椰瑜,謝謝她的卡片,也邀她去宜蘭,椰瑜很高興地答應了。

     這可能是匡復出國前最後一次回宜蘭,他有點懷念以前曾經去宜蘭大湖和梅花湖的心靈感受。於是用機車載椰瑜去,想說,或許可以拾回那些感受,做為遠離臺灣後的美好回憶。然而到了大湖,發現當年的感受已不復存在,他不曉得為什麼,內心裡就是覺得和椰瑜有說不來的距離。

     這趟宜蘭之旅,雖然椰瑜對匡復是百依百順,但心靈的距離似乎不是溫馴可以克服。匡復覺得和椰瑜之間就是少了什麼,一種說不清楚的東西,他隱隱覺得永遠都無法從椰瑜得到他想要的,也覺得對她感到抱歉,甚至於有點生氣。「為什麼她要莫名其妙地對我發生感情,而我卻對她沒有感覺?」但他不知道要對誰生氣,對自己?椰瑜?或是命運?

     在大湖走了一小段路後,腦海裡回憶著過去,對照著身邊的椰瑜,覺得一切都不一樣。匡復隱藏著心裡的失望、抱歉和不悅。

     之後回宜蘭老家待了一會兒,就告訴椰瑜:「我們回臺北了。」

     椰瑜還是順從地說:「好。」

     他們沒有談多少話,椰瑜不是多話的女生,匡復也覺得沒有想和她談什麼,去谷關時還有其他同學可以打屁嬉鬧,但她不像是那種類型。說實在的,匡復對她還是覺得很陌生,她對匡復的瞭解也很少,可能是谷關之行,讓她覺得匡復是瀟灑豪放的男生,而這是她喜歡的個性?匡復瞭解自己不是真的瀟灑豪放,從他總是莫名其妙地思念曉軒,就知道他一點都不瀟灑。

     總之,匡復覺得和她就是有距離,所以沒有想和她在宜蘭待太久。椰瑜不知道匡復心裡在想什麼,沒有表示異議,順從地和匡復回臺北。

     回到臺北,匡復帶椰瑜去內湖二姐家,因為媽媽要匡復給二姐帶東西過去,所以就直接把椰瑜也載過去。二姐準備了愛玉湯給他們喝,匡復一口氣就喝完了,椰瑜還在慢慢地喝,然後告訴匡復說:「我喝不完。」

     匡復說:「喝不完?不行,把它喝完。」

     二姐說:「匡復,你幹嘛對她那麼凶?」

     其實匡復並沒有覺得對她凶,只是沒有特別用溫柔的語氣而已。椰瑜沒有抗拒,趕緊把愛玉湯喝完,匡復以為她大概被他的語氣嚇到了,不過並不以為意。二姐後來偷偷告訴匡復,以她做為女人的直覺,她認為椰瑜很喜歡他,所以才會那麼聽他的話。

     匡復原就意識到她喜歡他,然而二姐的提醒,讓他起了個念頭,想利用椰瑜去進一步瞭解,當女生喜歡上男生的時候,到底願意配合到那個程度。只是再過沒幾天,他就要出國,要利用椰瑜也沒有機會了。那就算了,還是準備出國的事情比較重要。

     聽同學說美國的眼鏡很貴,出國要配副新的眼鏡,於是跑去臺大醫院驗光,剛好幫忙驗光的醫師是如鈴,她是大一在臺青社認識的醫學系同學,大一時是同屆,她現在是醫學系七年級,目前正在臺大醫院的眼科實習。如鈴對待病人的態度很親切,也還記得匡復,但匡復卻感到她和他或病人之間,有一種無形而難以跨越的距離。這使得匡復又想起了曉軒,她現在也是醫學系七年級。「我和曉軒之間是否就是存在著這種無形難以跨越的距離?」匡復的思潮又莫名其妙地想到曉軒。

     離開醫院,匡復的思緒回到出國前的準備。

     他買了兩個大皮箱,想像去美國後需要用到的東西,盡量張羅,還好書已經先寄到一晴那裡了,主要是帶衣服和日常用品。第一次出國,不知道何時才會回來,所以就盡可能地把東西帶去,怕有所漏失,寫了一張清單,一想到什麼,就記到清單上,然後再依照清單,仔細核對皮箱內的東西,連衛生紙都帶了幾包。

     剛好匡復的三哥從高雄上來臺北,看匡復那麼仔細,用既佩服又開玩笑的口吻說:「我已經是夠仔細的人了,沒想到你比我還仔細。我想起來了,你還少帶了一樣東西。」

     匡復問道:「什麼東西?」

     三哥回答道:「斧頭。」

     「斧頭?帶斧頭要做什麼?」匡復再問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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